原创图文公号 自娱的少数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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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文章写于秋）
冷空气南下，温度明显下降。江水下回，露出许多礁石和浅滩。秋冬的瑟索，随着枝头沉甸甸的柚子和柿子垂落，变得分明起来。前几年在江西，每年冬天听到第二天会到0°以下，便立刻想隐匿到一个热带的海岛上，躺在椰子树下听阳光和波涛温柔撞击的声音。
似乎，随着年岁增长，人逐渐依赖温暖，害怕寒冷，逐渐懂得，很多尘世风雨，无人分担与共，只能孑然前行。两日前，阴雨间歇，这个中部小城突然浓重的沉霾稍许褪去，阳台外面的天，蓝得醉心。我想，是该找个机会出门走走了。
长阳有清江，百里一画廊，
山做水螺髻，水系山衣裳，
猿啼仙人寨，舟翔琉璃光，
歌吹两岸树，十转九回肠。
翻看昔年写的关于清江的诗歌，多少旧时况味翻涌。彼时，自己并没有去过清江，在不同的城市间流连不定，一个无所依着的异乡人。某晚，突然梦到李白舟行清江，夜里惊醒，泪水恍惚，清嗓咏诵一曲即兴的短歌，字字句句满溢乡愁的滥觞。
很多人曾对我说，羡慕我那种一走千里的洒脱，而辗转动荡的滋味却只自己才晓得。08年我结束在湖北的高中生活，第一次去往江西，印象中火车穿过一个不短的隧道，像极了一段晦淡生活，要慢慢改变的暗喻。可是有几人能知晓，这一生要穿过的隧道有多少，转机又会在哪里算是柳暗花明，而最后到底有谁和你停在一处依偎看淡身边的风景。
在江西近4年时间里，我在几个已经忘记密码的站点里写了3年的文字，积累了近万张照片，吸引了一大群的陌路过客和些许不知名、不相见却相知的密友，孤声叙述遇到的人情事物，酷暑，洪水，耳伤，情变，对另外一个世界懵懂的了解，以及越来越多离离散散，终于不再关联的人。像一部色彩浓烈的影片，长歌热舞，前尘后事，欢愉沮丧都有一种极致。
从宜昌去长阳的大巴上，我沉浸在大学的回忆中，与后座旅人絮叨着彼此的旧年往事。两个小时后，看到巍峨的隔河岩大坝。下车步行，穿过一座幽暗的隧道，路过一弯挂满红灯笼的仿古长廊，几个老艺人在戏台上敲锣打鼓唱着南音，终于在隔河岩码头登上了游船。江水如玉，澄澈清凉，郦道元《水经注》：“水色清照十丈，分沙砾。蜀人见其澄清，因名清江”，诚不我欺也。
游船先是往倒影峡行去，一路波光澄净，静默安详，两岸丘陵连绵，俱是温柔的弧度。此时不是江花似火的季节，但江树蓊郁，江石嶙峋，一路江风如翔，百回千转，峡平如镜石如林，鱼游枝头鸟宿水，船过画幅，别有洞天。
大概十来分钟，听到有人惊呼，巫灵大佛！只见江边群山中，赫然耸立着一座石佛。山佛浩伟，眉目慈祥，他静静守在清江边上，幻化为一方风景。别人唏嘘感叹，时光沧桑流转，石佛的骨骼连缀群山，血液融入江流，驻足在巴国故里，守护着两岸土家子弟。
石佛觅得好去处，
莲台端坐人间路，
风响梵音水参禅，
一江琉璃清如故。
从静谧清幽的倒影峡出来，下一个景点是仙人寨，在江上仰望，山崖上有个巨大的山洞，投下浓郁的阴影。因是周末的缘故，游客摩肩接踵，穿越层叠参差的土家吊楼，一道石阶跃入眼帘。古木葱郁，竹枝拂袖，登上石阶，扶摇曲折，人们只能抬起头往上攀登，没有回头路可走。一路蜿蜒，草木扶疏，空气畅爽，绿意阑珊。走了一刻，逐渐有了香火气息，想必便是清江佛国文峰寺了吧。入目的山石草木上缠满了祈福经幡，莲台上端坐着慈悲金佛，石窟中供奉着山神巫女，如云信众虔诚参拜着。
举目望去，曲江泛蓝，深浅澄清。险要的千仞江壁上，一群群猿猴嬉戏攀越。站在泉水四溢的山洞口，敞开怀抱，尽情呼吸江上清风，山岭薄雾，梵国香火。这清幽之地，据说隐藏着奇妙的仙香草，我四处寻找，只是无果。但仙人洞里那块美丽的巨石，嶙峋玲珑，如山芝，如仙葩，如奇玉，淌着露水，裹着岚烟，流着冷光，着实惊艳了每一个闯入的游人。
回到游船上，追风逐浪，众人兴奋，一个小时的船程，饱览百岛湖上旖旎风光。北纬30度岛、将军岛、柏园岛……或大或小的岛屿洒落江中，犹如一串翡翠珠子，裹挟云彩，怀揣水色，放逐鸟声。小岛的形状各异，或圆润如葵花，或弯转如新月，或呈矩形，或有人态，但一致的是，每个岛屿都覆盖着郁郁葱葱的草木。江水深沉，泛着宝石蓝的亮彩，苍穹清远，透着玉玲珑的华色，岛屿浓绿，流着翡翠冷的辉光。江上几只小舟划过，惊起一群黑色的水鸟，在这清奇浩淼的波光水色中涂画了几串跳跃的字符。
到了武落钟离山景区，已是午饭后。山脚的码头上游人众多，一些土家饭馆点缀四周。山脚下的广场上排列着一些玉石灯柱，雕刻精美，在时光清洗下透出象牙白来，与湛碧江水交相辉映着。显眼处一尊远古巴人雕塑威武精悍，后面是一方石头精雕的壁面，镌刻着巴国的光辉历史。很多正鲜艳的红叶植物，结着红色的果实，有些像小枫树，又有些像红叶李，点缀在广场上，这碧水青山白玉中飞扬的几抹鲜艳让人眼前一亮。
武落山不是太高，据说便是五座山峰的意思，又名难留山。山下有钟楼和鼓楼，山脚有白虎堂，山中林木间隐匿着盐女岩、得济亭、阴阳石和赤黑穴，山上有石神台、向王庙，特产是佷山贡茶和清江银鱼。关于佷山是否便是巴人故源武落钟离山，现在有很多争议。不过总觉得学界将“武落钟离山”解释为武落山和钟离山两座山峦的合称，多少有些别扭。但长阳这一片秀美的清江山水，被称为“佷山故地，夷水名疆”，应该是当之无愧的。
山上的文物遗迹，因为时光巨变，或者人为附着，多少有些穿凿附会、名过其实的感觉。但山上的风光秀丽，山势陡险，登上顶巅，举目四望，江流回转，山围湖泊，一派光风霁月的出尘之感，浩浩乎如凭虚御风，而不知其所止，飘飘乎如遗世独立，羽化而登仙。
我本是探幽客，来到长阳，觅一江旖旎风物，赏两岸日月晨昏，探寻羁旅梦里漂泊未了的乡愁，路过廪君和盐女在古书中传奇不朽的爱情故事。曾在别人文字里见到两人初相见的绝美段落。想起那年春末，花藤缠地，两人初相识，少年春衫，骑虎江南来，俊朗英姿，白头暂不归。
机缘不巧，没能看到那幕《江山美人》土家歌舞剧。江风吹江树，江石满江山，我只能在脑海中交错时光——从赤穴走出的廪君，在武落钟离山下，饮慧泉，采香草，带着族人溯流奔波，邂逅了盐水女神，骑着白虎，看月光流淌在清江上。赠歌一曲，清江上，月如裳，祝君好。
- END -
文字 / 张三疯
图片/ 摄于长阳清江画廊
音频 / 哈辉《子衿》
排版/ Dase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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